蘋果妮子

『真是太好吃啦∼∼∼∼∼∼∼∼∼∼』在這一個晚上裡不斷出現極少形容詞的驚嘆聲。

就在我們匆忙踏出『四方』之時，小馬和月如再一次叮嚀，『記得跟阿敏說，四方一家問候他唷！』心裡埋著一顆對兄弟師傅搭檔好奇膨脹的種子，在阿莎不停澆水灌溉後，在此時再次施了一次有機肥，讓我對即將成為我晚餐的重頭戲據點─ひのき，懷抱無限的期待與旖旎想像。當車子駛進店家附近一帶時，我看一幢美輪美奐仿造日式高級庭院住宅的房子時，驚呼一聲：『啊？是那裡嗎？』沒想到馬上被阿莎灑一杯水，回道：『不是啦！那是我認定全台中最貴的日本料理，品質與價格不等值，……』噤聲馬上不語的我，四處張望心裡疑問著，那我們吃的地方到底是哪，沒想到就是那豪華氣派的屋子的──對面。

讓阿莎與A&B覓停車位去，我和Carole探頭探腦的歩入店裡，會有這般心虛舉動出現，實是在四方的時候，聊天太盡興過了頭，差點連延了時間的訂位都趕不上…，不過樸實自在的日式店舖裡邊看到兩個師傅熱情地招呼各桌，一位師傅舉起手請我們走向已經SET好的位置。早就聽著阿莎說起這兒的兄弟倆師傅是一主內一主外，哥哥負責內場，弟弟負責外場，而特色就是兩人皆快手快腳，但菜色品質從不曾因此影響或是差池。

觀察一下店內裝置擺設是中規中矩的，就看到莎口中所說的阿敏師傅忙進忙出很有一種自己的節奏與韻律，一點也沒有慌亂的手腳或神色，待一行人都就定位，阿敏來確認一下最後的人數與比較喜好的菜色，我自己提出偏好握壽司，其他都可以嘗試接受。在離席前阿敏又回頭確認一下是否來點清酒，是小口瓶裝的，不諳酒性的莎，想說先來一瓶即可，我想〈可能是一大瓶那種清酒唄！當然就先來一瓶即可囉…〉不過實際上的情況是，一瓶的容量是像那以前玻璃瓶裝的鮮奶那樣，ㄜ…先喝喝再說夠還是不夠吧！白鹿生清酒，冰鎮地涼爽入口，很平順自然，雖不是啥大牌或是少有的佳釀，卻也開啟了我正式以清酒佐料理的經歷呢！尤其是送上來配著下酒的小菜，亦是簡單卻又對味的很。其中，洋蔥絲淋上了些許醬油，很鮮細帶脆卻沒了洋蔥素有的刺激味兒，連很怕這蔬果的小B也嚐了好多！而小方糖般形狀的醃蘿蔔塊則是我消耗最多，和家鄉嬸嬸醃漬的味道不同處在於，除了頗為入味還有一種混合了肉酯與奶油的香味化在口中，舒服。阿敏都會一段時間上菜，順便再和我們聊幾句說一些話，當我問到那臭頭茸仔〈這是閩南語的說法〉是如何作法？他卻很大方的回答我，裕毛屋Super聽過嗎？那裡有賣。哈…，坦率的樣子真令我佩服不已哩！

先上了三款握壽司，常見的魚類生魚片，分別是鮭、鮪、紅魽，看著肉的肌理十分細緻亮出剔透的鮮度。我們看到了皿上那撮山葵，總覺得和平常見到不同樣，不是一抹像泥般的醬，而是新鮮現磨的末狀一匙的份量裡有著鮮綠清嫩白的細小纖維絲，配著壽司已沾酌一些醬油上擺些山葵便送入口中，窣地有種清香的嗆辣佈滿整個口腔，十足的香郁卻辣得恰到好處，結果大獲好評，除了把切工上好的握壽司一嘴大口吃進嘴裡外，還要多配配那山葵，單單品嚐也不失為一個好法子。一會兒送上了醬滷紅魽魚頭，阿敏還不時的提醒我們，配酒的好菜趁上桌的精華時間快快吃，魚肉的彈性俱佳又十分地入味，浸在那醬汁的肉質都有了香滷氣息，啜飲一口清涼日本酒，真是再享受不過呢！

隨後又再送上兩種不同握壽司，一樣是吃光扒盡〈吃光壽司扒盡山葵…〉。食材新鮮，嚐來啥都對味！萬分珍重地慢慢咀嚼深怕這得來不易的幸福，一下子就像燦爛花火在一瞬間消失無蹤。才感覺這飢渴哀嚎的肚皮稍稍被這美味撫慰而已，馬上又見一皿甜蝦握壽司送盛上來。哇∼看來如吹雪般粉嫩的光采耀眼，直覺告訴我們這肯定是滿點鮮，靚得不得了的蝦肉，害我一時間還不敢馬上下箸夾取，只得再飲下一口清酒多觀賞一下它，在還沒入我腹中的時候。果然！果然！啊∼∼∼∼∼多麼柔軟的質地呀！那種自然散發的輕甜就讓我一股勁地顯出陶醉的傻笑，可嘴裡還是含著甜蝦，用盡全身的細胞吸吮它的甜香精華。咬下那一口清脆噴甜，蹦出的彈性讓我又是深深折服，這可能就是嚐到了上品的感動吧！


就著水燙的菠菜捲，靜靜心再回味一下剛剛的驚喜，我也一口一口吃著肥美大支的蘆筍手捲，不會像往常一樣地一吃就啥都擠出來，吃的辛苦又難堪，我望向遠處吧台仍在低頭努力的大哥師傅，再心底又一次的感謝與敬佩，還沉浸在剛剛的幸福不能自己，發現阿敏送來了阿莎口中的極品，燻鮭魚。當我們看到的驚呼也許都還無法體會到這個美味，而阿莎應是其中最能了解領會的人，這就是它！每次阿莎來這兒必定要有的一項。切成薄片平整鋪在依舊細細如絲的洋蔥上頭。這樣的燻鮭魚讓我想到在料理東西軍之中，用好幾個月去進行風乾、數次程序鹽漬的稀少難得燻鮭魚此等特選素材，去完成的鮭魚親子丼，縱使那次因為敗給一尾超大無比鮪魚全身所完成的蔥花鮪魚丼，但我仍好奇著燻鮭魚的極究。店內滿場跑的阿敏仍是老話直提地告訴我們這是搭上清酒組合的絕佳享受！因為又是慎重又是珍惜，所以我夾起了魚片咬了小口，馬上被海般的天然鹽度誘出我嘩啦嘩啦的口水，才正吃驚著，發覺斜對面的Albert低著頭手扶弄鏡框，不知擦啥？

『你…你感動到哭了嗎？會不會太誇張呀？』我…我差些口吃地問了這話。
『是…是洋蔥。嗚嗚嗚…喔∼∼真素太好吃啦！』又是搞笑耍冷笑話的Albert用他平日的個性行為表達了這道燻鮭的好吃程度。然後大家幾乎都是不約而同的發出嘆息！真的，如果能讓我再見到那燻鮭魚，我要跟它說一句燻鮭魚─我愛你。來自大海的獻禮就如同海般的深度，口中餘韻不絕，嘴裡唇上皆是它泌泌分布均勻的油酯，感覺特別的舒服，讓我禁不住地拼命舔舐著唇上的醇郁，偏偏阿敏在大家面前走來手持一瓶白鶴大吟釀！再也矜持不住地狂聲大叫起來！天呀？大吟釀！真的可以喝到這好酒？阿敏推說是倒給日本熟客與識貨人客喝地，看見我們閃閃發光的少女渴望眼神，當然是快快為我們斟酒，還不停地碎碎唸著莎自己不會喝還讓我們喝的那麼少一點都不盡興！其實都是我們自己暗藏了酒鬼的癮頭，強忍著不發作哩！可以有此佳釀與燻鮭魚歩入我的胃囊中，這真是太完美了！此時在喝下一口芳香唯美果露花氛般的吟釀，簡直是今天奢靡到極點的享受，每喝一口就感受那豐富層次的變化，唯一的一點是香縕舒爽散佈味蕾的氣息始終沒變，令人滿足∼∼。

為了表達對ひのき喜愛及阿敏的謝意，大家慫恿我定要在阿敏面前作出同食神裡面的招牌經典動作之一，當我甩著手大聲喊著『真是太好吃啦∼∼∼』阿敏的表情看來真是開心，還說著『唉唷！這些台北都有啦！可能只是你們沒有吃到。不過…，沒有這樣便宜就是囉！』看著他自信滿滿的模樣，大夥一同舉杯同聲慶祝！如此暢飲之下，每個人臉上都飛上一抹霞紅，我就吃虧些了，喝的量是一樣，可是臉色都沒變，實在是無法藉故騙人，然而阿敏似乎遇到了愛酒的同好中人，除了能品到上等的大吟釀外，還搬出了法國隆河谷地酒區的波爾多紅酒！下午在四方之時就耳聞阿敏很有個人的高尚品味，沒想到他真格是這麼樣的！不但要喝，還得有適當的杯來配才會對味，我看他拿出了幾只杯身圓潤的紅酒杯，只待近身一看─哇∼∼∼是我們長久以來早想擁有的Ridel呢！居然可以在這樣的場合意料外的機緣裡使用，真真是太妙太不可思議了啦！太幸福了，希望神不會剝削了我以後的福分好嗎？來了一盤炸物，小堆裡根根都像是金針花菜樣子的形狀，可也不是那蔬菜，吃了幾個之後還摸不著頭緒，只覺香噴酥脆，阿莎才告訴我是炸牛蒡，嗯∼∼好吃。

快到不收客人的時間，又有人掀了門簾進來，是月如呢！本來就知道四方的朋友們常到這兒來光顧，不過能夠和她們一塊在這兒把酒言歡也是很開心的呢！配上深海鱈魚的素燒烤，一小丁一小丁的極富嚼勁，單純無味的鱈魚身被處理得鹹度適中，沾點唐辛子更加提味，一瓶酒在嘻哈笑罵中就慢慢倒盡喝光。再手執一串烤得恰到好處柔嫩多汁的雞肉串燒一口一口嚐著，酒興越升越高，阿敏又在不經意時拿另一瓶加州的紅酒，隨後又送上了一皿上灑蔥花的薄切生牛肉片，我都不曉得自己這晩說了多少話、笑了多少次，一次又一次的舉杯之中，時間慢慢進入深夜…。最後，打開熱呼呼的茶碗蒸，細細看著杯皿中的淡黃，入口的細滑，爲這頓做最後的完美句點。

也許是因攜同酷愛美食的好友、可能是阿敏的熱情豪爽待客、或許是這趟台中行的全然放鬆，ひのき帶給我這般不同盡興開懷的回憶，已經在催促著我計畫再次為它奔去台中的心底盤算……。

********************************************************************

圖片說明：好吃到極為難忘的燻鮭魚及甜蝦握壽司。
原寫於2002.10.14發表在明日報台